矷沐

脉脉 (伪装者短篇人物同人,隐楼诚)- 中


4. 


她坐在梳妆台前,却没有看自己。

染了蔻丹的手抚过搭在矮凳边上好的丝绸。

地上堆满了各色的衣服,有华美的蕾丝装点的西式洋装,色泽鲜丽的各色旗袍,华美典雅的长款礼服,配上不同的或长或短的手套,嵌了花儿挂着面纱的礼帽。

这算是她特别喜欢的来上海执行任务的一部分。照相馆店长夫人的身份让她可以在这么新潮又优雅的衣服里一次穿个够。

郭骑云每天早上看见她都在感慨,怕是要把这给客户拍不同布景系列的风情都来一个遍,每天都能有个新身份。

明台却是从来不说话的。

尽管她喜欢在他面前转个圈,不厌其烦的问他好看不好看。

其实她觉得在他面前,她是赤条条的。

出身于他们这种环境,一件衣服,甚至几句语言,他们可以瞬间成为任何人。妓女,嫖客,新娘,杀手,乞丐,新贵,报国者,叛国者,有人怕疼说实话,有人说谎怕别人疼。

他知道她的不堪的过去,和她毫不掩藏的爱意。

虽然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曾回应。

所以他们也从不曾知道她试遍了这照相馆的衣服,演过了那么多角色,唯一没碰过的,却是学生装。

上一次穿是在香港,她假扮明台的同校故意撞倒了明台的大姐。

她跑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背影,回过身来看到明镜却有些怔楞。

明家的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奢华又不失优雅,举手投足都是仪态。

她像个青涩的女孩儿那样焦急又有些不知所措的道歉,然后转头往校园里跑。前一次这样应该是14岁。她还抱着新发的国文课本,教课的先生戴了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木讷而温文。而下一秒就是大红的裙纱和被子,她在血一样摇曳的灯笼下看着谢顶男人的光头。

她站在衣架旁,小心的拽平了那身学生装的褶皱,又把它挂回去。

想不曾有的另一种人生。

 

5. 

 

他急急地走过那条走廊。地上是新换的波斯绒地毯,那些金色、暗绿色和大红色编织的花纹显出一种纷乱交错的整齐。

他依稀记得上周脚下踩得还是很简单朴素的藏蓝色的毯子。浸了血,好大一块乌,现在好像那股腥气依然散不去。

他有些厌恶的皱起眉头,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已经近乎小跑了。

他走过这条走廊无数次。

这条新政府的走廊一直装饰地奢华,四周镶嵌了暗黄色的木板,交接处有雕花,昏黄的壁灯一个连着一个,好像后面藏着许多看不见的眼睛,在默默窥伺。

他本人就在暗处,是不怕走夜路的。

但这次不同以往,他是真的慌乱。有人给他播放了明楼和汪曼春对话的录音,恐怕他们终是暴露了!

几分钟的路程,他却觉得走了有很久。

后面好像有人在跟着,手里拿着阎罗的催命符。

他想也不想的握住门把推开门。

“大哥!”

明楼站起身,办公室里没人,万幸没人看见他难以掩饰的慌乱。

他反身把门仔细的关好,门把压下去又抬起来,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就在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获得了一瞬的镇静。

他有一刹那的走神。

明楼从来不知道,每次他进他办公室、书房、卧室,推门的时候总会有一丝欣悦。

那欣悦难以言说。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甚至明台、明镜都不能,这样无所顾忌毫无阻碍的进入他的房门。

他不畏惧分离,只要明楼是活得好好的那一个。

而现在在这种翻船的关头,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办公室的厚木门。

并没有一丝响动,尽管外面已是暗潮汹涌。

他却突然觉得,即使现在有一队人荷枪实弹的破门而入,只要是他们,没有别人,此刻在这里,哪怕他们无一幸免,他也依然平静和欣悦。

 

6.  


王天风在刷马,先是自己的,然后是旁边的另一匹。

那天天很热,逼仄的马棚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他也出了一身臭汗,倒却是有些乐在其中,甚至还愉悦的哼起了歌。

郭骑云在后面站了有一段时间了,几次想过来接手,都被他挡回去了。

他略略直起身,扶着马颈子,用拿了刷子的手背随意抹了把额头,顺着马棚顶上的缝隙,看见外面明亮到有些刺眼的阳光。

那马儿等得有点不耐,昂起头打了个响鼻,抖了抖漂亮的鬃毛。

王天风笑了。

一只手轻轻抚上马的额头,马儿重新安静下来,还是不满的晃了晃耳朵,亲昵又桀骜。

这匹马烈性的得很,他用了不少时间才让它听话。

就像那个孩子。他还记得明台第一次出去执行任务的前一天,他们赛马。

“怎么着,想比比?”

“好啊,那就比比速度……输了怎么办?……到毕业之前,你要每天给我的马洗澡。”

“那要是老师输了呢?”

“一样啊,我每天给你的马洗澡。”

他们同时蹬过马肚子,挥起马鞭。马蹄扬起一片尘烟,那孩子的笑容却那么灿烂,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在快到终点的时候,他勒住了缰绳,看明台那么一往无前的冲过去。

校门口,郭骑云已经拿好了给他的任务。第一个刺杀任务。

王天风又停下动作,直起身子,手锤了锤腰。

终究有些年纪了,干着一会儿活儿,会累。他想,他跟到那里停下,就可以了。

郭骑云看了过来想帮忙,他还是挥手,没让他来。

“处长,为什么?”

是啊,他想。

为什么。

他外号是疯子,有太多太多的人问过他为什么。甚至好像明台那个永远运筹帷幄,像蛇一样变换着身形的大哥都问过他,为什么。

他低下头,倒倒手,重新换了硬毛刷刷马。

真说起来,明台也已经毕业了。

他可以对他的祖国,他的军装,他的信仰回答为什么。

但在这些纯直的军人、学生、甚至于年轻到可以称之为孩子的面前,他永远回答不了为什么。

他开枪的时候精准利落,正中眉心。

郭骑云看着他,满眼都是疑惑,但没来得及再问出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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